“江西鼠頭鴨脖”事件背后的行政困局|世界球精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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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方主政者面臨著“土圍子”難題

(相關資料圖)

鬧得沸沸揚揚的“江西鴨脖”事件終于落下帷幕。

今天中午，江西省政府的聯(lián)合調查組公布了對“鴨脖事件”的調查結果，最終判定，學生在食堂吃出的異物為“鼠頭”。

事件的起因為6.1日當天，江西工業(yè)職業(yè)技術學院的一名學生在食堂吃出“老鼠頭”，但校方聯(lián)合當?shù)厥称钒踩指嬷搶W生是鴨脖，最終該學生將圖片發(fā)至網上，引起了輿情事件。

如今，真相水落石出。但其中的過程，卻給地方政府的公信力帶來了極為惡劣的影響，我常年為地方政府提供輿情管理咨詢，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值得分析的案例，其中經驗有如下幾點：

1.互聯(lián)網時代無“小事”，只要符合傳播規(guī)律，就一定會火

據做數(shù)據的朋友分析，在各大網絡平臺中，“鴨脖”事件的流量在短短的半個月內過億，將至少成為2023年流量排名前五的互聯(lián)網事件。

在不理解互聯(lián)網的地方主政者眼里，這僅僅是一件“平平無奇”的食品安全事件，可以小事化了，壓根想不到會捅這么大簍子?；ヂ?lián)網時代遵循的不是“行政邏輯”而是“流量邏輯”，一件在行政處罰上并不嚴重的事情，放在互聯(lián)網上，或許會產生極大的影響。

網絡具有夸張、放大、共情、剪輯、獵奇、隨機的效果，導致互聯(lián)網時代無“小事”，任何事件都難以準確預判其網絡影響。我寫了上百萬字的內容，僅僅能在社會新聞領域預判一些可能輿情，那些很少上網，毫無網感的主政者可想而知。

“鴨脖”事件之所以爆火，是因其壓住了流量邏輯中“獵奇”、“趣味”、“公義”、“安全”等要素。事件發(fā)酵后很快“出圈”，一大批官媒和自媒體賬號跟進，甚至包括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。

另外讓公眾憤怒的，還有高新區(qū)市場監(jiān)督管理局昌東分局局長江協(xié)學在面對媒體鏡頭時對公眾毫無廉恥的撒謊，二次將輿情推波助瀾。

這充分說明當?shù)毓賳T不僅極度匱乏法制精神，更是完全不懂也不關注互聯(lián)網，他要是在采訪前稍微看看微博，也不會直接說出這么弱智的話，說明壓根就沒當回事，覺得就是一起普通的群眾投訴，在他的“職業(yè)生涯”里，一定擺平過比這大得多的事。

在我的觀察和與行政人員的交流中，發(fā)達度較低地區(qū)、年齡較大、學歷較低的官員，往往對互聯(lián)網輿情的感知程度最差，最需要這方面的培訓。

互聯(lián)網的關注度主要集中在發(fā)達地區(qū)，非發(fā)達地區(qū)的官員缺乏危機感，一出事就容易失控。而且往往開頭是小事，但隨著行政者處理問題的不當，比如威脅、打壓、欺騙，而造成二次傳播，最終引起大范圍負面輿情，產生極壞的影響。

2.“小事”也能嚴重破壞政府公信力，而且挽回成本極高

在此事件中，江西省派出了省教育廳、公安廳、國資委、市場監(jiān)督管理局組成的聯(lián)合調查組，這規(guī)模陣仗堪比調查一個全國連環(huán)殺人案或者重大貪腐事件，對于一個大學食品安全問題下這么大功夫，實屬罕見。

當然，這并非沒有必要。江西的黨政領導層很明白這件事必須盡快處理，如果交給市一級，再出現(xiàn)什么包庇現(xiàn)象，對政府公信力的殺傷是極大的，不如一開始就下猛藥，以免夜長夢多。

有體制內的朋友告訴我，這件事爆火后，更高級別的輿情管理部門關注并很快下達了批示，這也是導致江西快速反應的原因之一。這些年我能明顯看到的改變，就是對輿情的重視程度前所未有提高，幾乎所有重要的黨政機關都有分設輿情管理部門。

這意味著，地方行政者必須有高度敏銳的輿情感知力，包括對輿情流量、發(fā)展、處理方式和后果的判斷力。一位地方官和我說，當?shù)攸h政部門對輿情管理的要求是“整體聯(lián)動、快速響應”，網信部門檢測到輿情，立刻發(fā)文通知涉事單位，要在短時間內處理好，平息輿論。

這樣的管理模式打破了過去各自為戰(zhàn)、各擁山頭的現(xiàn)象，但并非所有地方都有這樣的思維。該校所處地區(qū)的網信部門或許監(jiān)測到了事件，但相關部門并沒有及時采取正確的行動，讓事件平息。

僅僅是一句罰款、道歉和整改的事，生生搞成了全國年度前五的新聞。一位地方政府的朋友和我說，公信力建立難而摧毀易，做一千件好事老百姓覺得理所應當，而一件壞事就能身敗名裂。

未來，再出現(xiàn)類似的食品安全問題，不可能再派這樣的調查組入場，那省政府什么活都不用干了。所以關鍵要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地方管理機制，此事不僅要處理涉事人，更值得市級行政部門改進對輿情的處理模式。

3.千里之堤潰于蟻穴，裙帶關系多、權力系統(tǒng)封閉的地方最容易“出事”

中國官場有個現(xiàn)象，就是市、省級的主政官員流動性強。這套設計主要是為了防止地方官在同一地方時間過長形成自己的“小圈子”。但是這也造成了一個問題，就是主政官員容易被下面人“糊弄”，導致次級部門形成自己的“土圍子”，造成“權力倒置”。

唐山打人案是最典型的“權力倒置”現(xiàn)象，名義上唐山政法委書記管理公安系統(tǒng)，但他是剛剛上任，可能帶個秘書就來了。下面的人什么情況他一無所知，所以出現(xiàn)了上面要抓人，下面不執(zhí)行、瞞報的情況。在上下級關系不牢靠的情況下，執(zhí)行者反而真正擁有權力，這就是“權力倒置”。

我在去地方調研、走訪的過程中，這種感受非常深。市級主政者之下，大到區(qū)、縣，小到村、街道辦都能形成自己的“勢力范圍”，而且權力系統(tǒng)高度封閉，干什么惡心事上面很多時候壓根不知道。北京這幾年抓了一堆村干部，家里都能貪幾十億的，出了事爆出來，人們看到才大吃一驚。

流水的市長，鐵打的“土圍子”，是各地方主政者的定時炸彈。因為黨和國家任命你為地方一把手，就要承擔整體的責任。出了事輿論和上級不會區(qū)分“是不是你的人”，你會跟著一起挨批挨罵，甚至背鍋。

在鴨脖事件中，當?shù)刂髡邲]有任何動機會把一個食堂吃出異物的破事壓下去。但學校、食堂、監(jiān)督局這些次級部門已經形成了牢固的利益紐帶和關系網，第一次回應說什么調查了監(jiān)控錄像、反復對比化驗、詢問周圍學生，一下扯出這么多人，說明校方和監(jiān)管者有足夠信心能把這些人的嘴管住，甚至做假證。

因此我敢說這破學校絕對不是第一次找監(jiān)管部門平事，而且食堂負責人一定有裙帶關系。

地方主政者信息封閉，是造成這種現(xiàn)象的原因之一。因此我給地方政府咨詢時的建議是：一定要讓基層有充分的反饋渠道，不要養(yǎng)只會拍馬屁的媒體、文人和代表，而要真的反映問題。管理政務不能坐在辦公室里看文件和匯報，要在基層有自己的“線人”，把各次級部門的利益基本盤、可能風險摸清摸透，提前防范。

最后，對于欺上瞞下的“土圍子”一定要從嚴處理，要摸清藤脈，做到“除惡務盡”、“一鍋端”，才能產生足夠的震懾效果，并放上有才能和靠譜的人。對于地方主政者，孫子兵法有一句話描述的很貼切：“不知彼而知己，一勝一負；不知彼，不知己，每戰(zhàn)必殆。知彼知己，百戰(zhàn)不殆?！?/p>

主政者不一定需要精通所有專業(yè)的行政事務，但他必須是一個信息流的集中點，掌握信息的多寡、獲取信息的能力，是拉開地方官員執(zhí)政水平差距的最大因素。

關于作者

仝麟閣，前財經記者、投資公司董秘，發(fā)表文章累計超過100萬字。千萬級報道作者，網易年度影響力創(chuàng)作者。研究領域為政治、歷史、經濟和社會問題，為500強公司、地方政府做輿情咨詢和社會分析，在多家教育機構任兼職講師，現(xiàn)居廣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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